广州九渡珠水 治水问路

2014-07-14 22:51:47 更新  |  来源:  |   次阅读
       2014年7月13日午后,一场及时雨给珠江边的人群带去几许凉意。随着市民代表鸣枪,2000泳手陆续从中大码头跃进江水中,向斜对岸800米外的星海音乐厅码头游去。
  始于2006年的横渡珠江活动,每年一届,今年已是第九次。9年前,中断30年的横渡珠江重启,千人同游珠江,全城一片欢呼,20岁的渡江市民王先生说,“像个全城的大P A R T Y!”欢呼背后,是市民对水质的一再追问,是广州艰难曲折的治水历程。原本2006年要完成的全面截污计划,最终没能实现;计划2010年全市水环境彻底改变的目标,到期也泡了汤……广州市政府希望通过横渡珠江的方式向公众昭示治水决心。然而珠水横渡九年,治水之路仍在上下求索。2014年6月10日,广州启动新一轮治水,提出“到2020年全面实现地表水功能区达标”的目标,这个目标能否如期实现?
  水质
  9年珠江横渡7次有临时措施
  今年是横渡珠江历年来最低调的一次:群众报名只有简单的一条信息通报,活动开始前也没有新闻发布会。
  水质永远是当天最热的话题。17时30分,横渡珠江早已结束,最受关注的珠江水质监测数据仍迟迟不见官方发布。在记者不断与相关部门沟通之后,才从相关负责人那里得到口头介绍。
  水质怎么样?有的说有臭味,有的说有汽油味,第一次来游的外国友人觉得“没有想像中那么差”。来自萝岗的女孩小李今年是第三次参加横渡珠江,她笑说江水“不好喝”。
  和绝大多数人一样,小李并不知道,在横渡珠江当天讨论水质是否有改善,是件“没有意义”的事情。因为在横渡这天,珠江的水质一定会是三类水。国家出台的《地表水环境质量标准》要求,江河水质要达到三类水以上的标准,才适合游泳。但珠江广州河段的水质除了丰水期极少数时候可以达到三类水水质之外,大部分时间都是四类水甚至比四类水更差。广州市水务局也坦承,这次横渡珠江活动,也采取了“临时措施”,才将水质保障到三类水水平。
  按照以往的做法,临时措施包括两部分,一是临时封堵佛山等上游城市的污水口,关闭河涌闸口,临时关闭排污企业,二是“调水”,增加北江进入西南涌、芦苞涌的水量,调度流溪河以及流溪河沿途水库优质水源稀释珠江水中的污染物……与往年不同的是,水务局介绍说,今年的这次临时措施,未动用“调水补水”手段。
  从2006年到2014年这9次横渡珠江中,官方承认只有2011年和2012年两年因水质改善未采取“临时措施”。
  珠江水质到底有没有改善?2012年和2013年,《南方日报》连续两年追问珠江水质究竟是几类?为何国家环保部监测周报与广州市环保局监测数据不符?为何主要支流水质均为劣V类,珠江广州段竟能维持IV类?遗憾的是,关于珠江水质的这些尖锐追问至今没有明确的答复
  “要还广州人一条能游泳的珠江”。12年前老领导的叮嘱言犹在耳。珠江何时可日日畅游?仍是一个未知数。
  截污
  一次又一次落空的计划
  每一次横渡珠江,都将广州治水推到前台,接受群众的检阅。然后,无论是政府还是市民,似乎都未意识到,治水会是一件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难事。
  在首次横渡珠江的2006年,广州水污染治理即遭到当头棒喝。原计划在这年完成的中心城区全面截污计划,失败了。
  在这之前的2005年,广州市市政园林局开始了一项大规模的污水处理系统建设计划。市政园林局对这一计划似乎充满了信心,因此还专门召开了一次新闻发布会。
  在发布会上,市政园林局负责人首次宣布,截至当时,已完成荔湾涌、沙基涌、马涌、赤岗涌、新河浦涌、沙河涌(元岗桥-珠江)、猎德涌、东濠涌、西濠涌等26条河涌的截污;对完成截污的东濠涌、新河浦涌等8条市区的河涌进行了综合整治,其中沙基涌、马涌、赤岗涌等基本达到与珠江同质。同时,市政部门还完成了35条河涌景观概念设计。计划到2006年年底新建、扩建6个污水处理系统,在中心城区实施全面网格化的截污措施,计划到2006年年底在中心城区实现全面截污。
  “我当时还怀疑,问他们,喂,行不行啊?他们跟我说行,经专家论证过了。结果到年底他们没有做到。”经历了那一轮水污染治理的一名内部人士回忆,那次截污提出了老城区网格化的截污办法,实际上将截污想得太简单,“就是在河涌边挂一条截污管”。
  落空的不止这一次计划。此后,广州治水经历着一次次提出目标,又一次次落空的循环。
  2008年3月11日,时任常务副市长的苏泽群现场主持召开广州市中心城区河涌综合整治现场办公会。会议气氛压抑,在座的各区负责人都沉默不语。参加过长江防洪、扬州瘦西湖和古运河水污染治理的苏泽群,对治水有着丰富的经验,但是他在这次会上感慨:“分管这么多年,最失意的就是河涌整治。”
  退休之后的苏泽群曾回忆,广州治水的困难确实很大,2008年他专门约上水务局长,借了省公安厅的直升飞机调研广州的水环境,河涌污染尽收眼底,其中北部和东部相对好一点,越靠西部越差,芳村、白云区与南海三水交界那一片,水如墨黑,惨不忍睹,,污染严重,范围很广,“看在眼里,痛在心里。”苏泽群说,严峻的治水形势还产生了另外一个困难,大家对治水的信心不足。
  当时,有“广州黑龙江”之称的石井河投入数亿元治水,却屡治屡败。每到重要节点,如龙舟赛或领导视察,就往河涌内投放絮凝剂,让化学物质与水中的污染物结合,继而沉淀,这种用化学物质和污染物同归于尽的办法被专家批为“饮鸩止渴”,造成二次污染。
  资金
  一天一个亿砸出的质疑
  2008年12月1日,国内12名顶尖专家受邀齐聚广州香格里拉大酒店,参与“广州市污水治理思路与对策座谈会”。会上,专家对2010年6月底前使全市水环境质量根本好转的目标充满了怀疑。还来不及讨论,22天之后,广州召开全市污水治理和河涌整治动员大会,《广州市污水治理和河涌综合整治工作方案》向社会公布,拟通过486.15亿元投入、581项工程对全市121条河涌(中心城区66条)进行整治,保证在2010年6月30日之前“全市水环境出现根本性好转”。
  德国莱茵河1960年污染后经过40年才基本恢复水质,1800年英国泰晤士河第一次被污染,1825年开始治理,历时150年才基本恢复水质,广州如何在一年半时间内做到?
  针对这一目标,民间、学术界、政府部门内部基本没多少人相信。鉴于资金量庞大,人们惊呼,这几乎要在一年半时间内平均每天要花掉一个亿,是不是太冒险了?会不会有效?是不是太仓促了?各种质疑接踵而来。然而亚运会举办在即,广州没有退路。
  针对种种质疑,当时的广州市市长张广宁对媒体解释:“对于治水,我也想给我的时间多一点,大不了放到过几年我差不多换届的最后一年(再治),因为换届了我比较轻松啊,但是这个历史责任没法推卸”。
  根据一位治水领导的介绍,按照原来的计划,是计划像搞水利工程一样,一条一条研究,一条一条立项,将资金严格控制在市里,但是这一看似科学稳妥的办法,无法解决大家信心不足、积极性不高的问题。而治水工作中,最关键的污水管网的铺设,将遇到最艰难的征地拆迁问题。因此,最终采取包干制,治水工程计划由各区制定,并做预算,资金下放到各区,超支不补,结余归区,庞大的资金刺激了各区的积极性,一股治水的高潮掀起,581项亚运治水工程的系统性和科学性却打了折扣。
  而最终资金流向也被公众诟病。根据亚运治水工程计划安排,有145.5亿元用于实施雨污分流工程,但工程快结束时估算资金仅为44.3029亿元,水务局公开承认该项工程继续推进“难以为继”,实际用了多少?省下来的100多亿具体用在了哪里?至今没有交代明细。
  目标
  不断变幻的承诺
  亚运治水在2010年7月30日宣告结束。广州市政府对这一轮治水总结了五个方面的成就,其中基础设施的建设让每天流入珠江的污水减少了120万吨。
  2011年2月28日,广州市召开了水环境治理总结表彰大会。已升任广东省委常委、广州市委书记的张广宁亲自为荣立一等功的13名“广州市治水工作先进个人”佩戴奖章,其中有3人是市委常委。
  一位干部透露,在治水的目标上,最开始他和水务局就建议将目标定在比较实际的“不黑不臭”,但领导决心很大,因此还是沿用了之前更高的“根本性改变”的目标,实施到中途遇到困难,才调回“不黑不臭”。
  对于参与治水干部来说,一年半来的超高强度的工作,已经将行政组织力量发挥到了极致,当时的水务局局长张虎一度担心干部的身体和精神出问题。他们对自己的工作总结出几个特点:“夜总会”:夜里总是开会,“白加黑”:白天黑夜一起干,“5+2”日常上班时间加周末两天加班。而大家的口头禅是“快疯了”。
  参与治水的不少人认为,这个结果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只是当初过高的目标和口号,让成果蒙上了阴影。但也有人认为,一开始就不应该将目标定得那么高而不切实际。
  市民对亚运治水的评价有着极大的分歧,斥资9亿元将228个水浸街黑点整治完毕之后却发现,广州又新增了83个水浸黑点。更被普遍质疑的是河涌水质问题。石井河主河道附近的居民对治水赞赏有加,但不远处支涌的居民则有很大意见,治水工程从家门口过,门口的河涌却没有治好。耗资10亿元整治的东濠涌成了样板工程,水清鱼欢,发生了颠覆性的改变。但光鲜背后的问题在每次大雨之后就会暴露无遗……
  人们还记得当初政府承诺的到2010年区长要到河里去游泳,也还记得水质要实现根本性的改变,还记得水浸街的问题要彻底改变……
  2013年7月2日,刚上任广州市水务局局长不久的丁强做客广州电视台行风政风大家谈节目,在描述今后的治水思路时表示:“今后不搞运动式治水。”十天之后的2013年7月12日,广州市市长陈建华也重复了这句话。舆论为之叫好,能不能真正做到,则是一个大问号。
  去年年初,广东省环保厅已经下达“南粤水更清行动计划”,要求广州市在2015年之前要消灭广佛16条跨界河涌的劣五类水,其中就包括石井河,但这一时间限制最后往后延迟了一年。虽然形势没有亚运大治水那么迫切,但情形颇为类似。有治水干部甚至坦率表示“做不到。”
  比南粤水清行动计划目标更高的是今年6月10日,广州市公布的生态水城建设行动方案。其中要求到2016年横渡珠江期间,珠江前航道水质要达到三类水可以游泳的水质要求。到2020年全市地表水要达到功能区的标准要求,这意味着石井河要达到三类水可游泳的标准。
  就在生态水城动员会上,广州市水务局局长丁强在今后的工作重点中阐述了治水思路的转变。他特别强调了科学意识和精品意识。他说,要坚持科学治水,按照标本兼治、重在治本的原则制定建设方案,把改善水质作为主要目标,以流域为体系,以河涌为单位,充分考虑当前以及未来的各种情况,超前规划。工程上以截污为主,争取整治一条,见效一条,坚决杜绝面子工程、形象工程。在对精品意识的阐述中,强调对工程方案要充分酝酿,反复论证、争取做到投资最少效益最佳。
  呼声
  丁强虽然从未说过之前的治水工作存在哪些不足,但他强调的重要工作思路显然是对亚运治水思路的反思,如治水资金过多用于景观,治水以各区为单位而削弱了以水系为单位的系统性。
  在广州市水务局低调地推进新一轮治水行动中,可以看出“谨慎”二字:东濠涌深隧排水系统试验段工程专家评审邀请反对者参与,全过程公开;石井河的浅层渠箱排水系统在开工前,拟进行为期一年的摸查……
  但,广州市水务局原总工程师余安仁对新的任务依然充满担忧。他说,原本广州市水务局对16条广佛跨界河涌的治理计划是,在旱季要做到100%截污,在雨季要削减70%的溢流污染源,而生态水城中提出的逐步恢复水生态的要求比这个要求要高得多。按照原来的计划,没有一条通过原来方案可以达到要求,因此只能重新招标、重新进行设计。余安仁再次含蓄地强调,水质的根本性改变是一个长期而艰难的过程。
  何日官民可携手治水
  每年一度的横渡珠江活动被市民戏称为“人肉检测仪”,是检验珠江水质的标尺之一。
  长期关注广州治水的评论员司徒望撰文呼吁应该“叫停横渡珠江”。他认为,需要宣示的和证明的都已非常清晰,且珠江日常水质没有达到游泳标准,实无必要。被市民诟病的,还有每年平均200万元的活动花费,有市民称,不如花在“治水”上。
  广州地理研究所的退休研究员李平日则认为,要治理好珠江,还是应该发动群众,广州民国时期的经验就非常值得今天借鉴。
      李平日手头有一份汤苑芳撰写的《民国河涌治理对当今水环境整治的借鉴》,内文介绍了民国时期非常重视调动民间的力量和资金参与,即便是在抗日战争之后,资金紧缺的情况下,民国政府还采取工赈及食物工资法应对,即发动群众对河涌进行疏浚,没钱发工资就用发米和面粉来代替。对于污染河涌者以及侵占河涌者,当时政府的态度是:谁污染谁治理,谁侵占谁出资。同时鼓励群众监督,1936年11月9日出台的《广州市取缔淤塞濠涌脉渠办法》规定:“上项案件,准人民据实举报,并得在罚金内提五成允赏举报人。”
  珠江水利委员会副总工程师杜河清也指出,亚运治水主要还是一个行政行为,未来不能单纯依靠政府,否则执法人员始终会感觉力不从心,也不能单纯依靠污水处理设施的作用,要调动所有群众的力量参与监督、维护以及节约用水。
  如何让群众参与治水?考验政府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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